心情煩躁,無處宣洩,唯有到附近的酒吧買醉。
不知為何,今晚「劉伶吧」特別冷清,只有三兩個中男中女在各自喝悶酒,看樣子比我還煩惱,也就不好去惹他們。
正自悶得發慌,一名西裝畢挺的中年男人進了酒吧,望了我一眼,然後用蹩腳的廣東話對酒保說:「要一杯 … 他一樣。」
不知為何,今晚「劉伶吧」特別冷清,只有三兩個中男中女在各自喝悶酒,看樣子比我還煩惱,也就不好去惹他們。
正自悶得發慌,一名西裝畢挺的中年男人進了酒吧,望了我一眼,然後用蹩腳的廣東話對酒保說:「要一杯 … 他一樣。」
「不介意?」那男人已走到我桌旁,向我禮貌地微笑。我睜開半醉的左眼打量 --- 身材高大,藍眼珠,卻一頭烏黑的短髮。我暗笑:「世界變了,老外也染黑髮,扮起中國人來。」
我說:「不介意。」
他剛坐下,我便問:「剛到香港?」
「對。還在適應 … 時差。」他笑說。「初到 … 貴境,有很多事想請教。」
我喝了一口Lagavulin 16 Scotch,笑說:「No problem。唉,不過我自己的問題,卻不知誰可幫我解答?」
他笑說:「甚麼問題?可否說,聽聽?」
我正要找人訴苦,難得這老外肯聽,便把多日來的鬱憤都吐了出來:
「幾年前,我在新界買了一間村屋,環境優美。我花了很多工夫,親手把它修建得舒適雅緻,又在屋前種了好多樹,挖了一個魚池。我每天坐在屋前的草地,看著樹影婆娑,池魚暢泳,日出日落,不知多寫意!
兩個月前,我因事要搬去市區,便把村屋租了給一家三口。起初還好端端的,但上月去探訪一下,哇塞!屋內的牆全刮花了,廁所渠塞了,污水流得一地都是!我種的樹,竟被砍掉了一半!原本在樹上居住的雀鳥松鼠,走的走,死的死。草地上都是垃圾。最可憐那些鯉魚,大半不知去向,剩下的都奄奄一息,我問租客,他竟說煮來吃了,還問:『不是養來吃的麼?』!我幾年的心血,這混蛋只住了一個月便弄成這個鬼樣!他奶奶的 … !」
他笑說:「這租客很討厭,是不?」
「當然討厭!討厭極了!」我灌了一大口Scotch,仍是怨憤難消。
「你有勸他,不要這樣?」
「勸了不知多少次!每次他都說:『是,是,我知錯了,會改。』但實際是依然故我,改個屁!」
「趕他走,可以?」
「他不肯走!當然,我可以告上法庭,但官司說不定一年、兩年、三年 … 到時我的屋早已被他毀了!」又灌了一大口Scotch。
「那麼,毀滅他,可以?」
我睜開醉眼,見他微笑自若,忍不住哈哈大笑:「對、對,毀滅他!這種人,不配生存在這世界上!明天就上淘寶,買些毒鼠強 …… 啊,是了,你剛才說有事想問我?」
「其實,你已給了我答案。」他裂嘴一笑,說:「我的問題跟你的差不多。大約45億年前,我們在這星系,建造了一個漂亮的行星 --- 有山,有水,有樹,還有各種可愛的動植物。我們每隔十萬年到來探訪一下,觀賞一下,看著樹影婆娑,河魚暢泳,日出日落,不知多寫意!
大約二十萬年前,行星上出現了一種非常聰明的直立動物 – 也就是你們的祖先 – 雖然有點劣根性,我們卻不以為意,任由他們繼續居住和繁衍下去。
起初還好端端的,但最近我們再來巡視,哇塞!許多山被移平了,許多河流淤塞了,還混了許多有毒的污水!我們種的樹,竟被你們砍掉了一半!原本在森林居住的小動物,走的走,死的死。漫山遍野都是垃圾。最可憐那些魚,大半不知去向,剩下的都奄奄一息 …… 我們45億年的心血,你們這些……混蛋……只住了20多萬年便弄成這個……鬼樣!尤其最近這幾百年,簡直是……胡非作為,你……你們……奶奶的 … !」
我見他的眼珠由藍變青,膚色由白轉紅,登時酒醒了一半,怯聲說:「那 … 你打算怎樣?」
他重露微笑,說:「你的建議很好。既然勸不聽,趕不走,唯有……毀滅。」霍地站起,把他的那杯Lagavulin 16 Scotch一口氣喝乾,喃喃自語:「這液體味道不錯,想不到你們也會造點好東西。」
我正要澄清,這「液體」會令人胡言亂語,我剛才說的都是廢話,不要當真 … 那「人」卻已瞬間消失於空氣之中。